“被發現的時候就在那個鬼樓裏，右手拿著刀趴在地上，血都快流幹了。”

時慢聽著，嗓子一陣陣地緊縮，她雖然已經猜到了原玉的死因，但是還是不如聽親歷者親口說帶給她的沖擊大。她能想象得到原玉一個人躺在樓道裏，鮮紅的血染紅了他半邊臉，他脖頸的傷口像是猙獰大口，吞吐著惡鬼的罪惡。

她深吸一口氣。啞聲問：

“然後呢？”

溫嬌很是奇怪她的異樣，多看了她兩眼。

“然後……”董世傑咳了兩聲：“警方都認定他是自殺，但是只有我知道，肯定是那個女鬼殺的他，像是汪洋和徐紳一樣。”說完，他深吸一口氣：“我怕得差點尿了褲子，瘋狂地想回家，沒想到……”他自嘲地搖了搖頭：“沒想到，還沒等過了馬路，就出了車禍。醒來後就瘸了一條腿。”

時慢看著他的右腿，抿了一下唇。

董世傑低下頭，摩擦著自己大腿的手有些發抖：“那幾天我活得生不如死，想要跟那個女鬼同歸於盡，又想求她放我一馬。”

他自嘲一笑：“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聽到了我的祈求，在那之後她確實沒有找過我。我過了一段渾渾噩噩的日子，後來我就想通了，沒了一條腿總比送了一條命強。”

時慢深吸一口氣，原來她們寢室所有的不幸，並不是偶然，早在十年前就已經有人經歷過這一切了，而且唯一活下來的人也是心力交瘁，還未到中年就已經滿頭華發了。

時慢啞聲問道：“你為什麽選擇把這些告訴我們？”

董世傑瞇起眼：“其實那天晚上我看到一道白影。”

時慢臉色一變，董世傑接著道：“我一看見那道白影，我看著就想起了原玉，這麽多年了，我有時候還會想，會不會是原玉救了我，畢竟我才是第三個對碟仙說出願望的人。十多年了，我是該把這些秘密都說出來了，我雖然不能幫好朋友報仇，也不能看那個女鬼再害人了。”

時慢的睫毛一顫，她從和原玉接觸的第一天起，就知道這個鬼並不是那麽冷冰冰的，他有血有肉，也肯定和生前一樣善良。

董世傑低下頭，喃喃道：“原玉是個好人，只可惜他救了個廢物。”

時慢低垂著睫毛，沒有發現董世傑說這句話的時候，臉上一閃而過的覆雜。

半晌，他深吸一口氣，道：“當年的事就是這樣，你們還有什麽要問的嗎？”

“我想知道蕭思的事情。你說她為情跳樓，那麽她當年到底是為了誰？”

董世傑搖了搖頭：“誰也不知道，當年我為了不被她追殺，想盡了各種辦法，連蕭思的祖宗八代都快被扒出來了，然而卻一無所獲。而且蕭思死後，學校裏沒有一個男生表現出異樣，所以這件是至今是個迷。”

說到這裏，時慢猛地想起來，那個時候蕭思附身到賴美琪身上，她說過對方很是喜歡吃蘋果，且家裏有一個黃臉婆，那不就是老師嗎？

時慢趕緊問：“你們學校，哪個老師有妻子，而且愛吃蘋果？”

“愛吃蘋果？”董世傑皺了一下眉：“只有教導主任，他也是蕭思的班主任。平時就挺愛吃蘋果的，家裏還有一個老婆……”說到這裏，他猛地擡起頭：“你是說？”

他怎麽就沒想到，學生沒問題，也許是老師呢？

時慢幾乎不給他問話的時間，直接問：“你們的教導主任叫什麽？”

“魏廳。”

時慢轉身就走，董世傑趕緊叫住了她：“你現在去華晨也找不到他，他早在幾年前就調走了！”

時慢一楞，調走了？在她找到線索的時候對方竟然調走了？

“調到哪裏？”

“因為他年輕有為、履歷優秀，赴京了。”

時慢怔怔地站在原地，這裏這是一處普通的小縣城，離北京能有十萬八千裏，要是她找到魏廳，全校的人都死光了！

半晌，她深吸一口氣，道：“既然如此，你先告訴我蕭思家的地址。”

出了董世傑的家後，溫嬌這才忍不住道：“時慢，其實那個白影我也看到了，那到底是誰啊？”

時慢默默看了她一眼，突然嚇唬道：“是個厲鬼！”

溫嬌嚇了一跳，她瞪了時慢一眼，再也不敢問了。

蕭思家在外省，時慢兩人一時去不了，只能暫時回學校。

聽說要換了校長，學校裏人心惶惶，時慢和溫嬌走在路上，學生們對她們避如蛇蠍。

溫嬌委屈地道：“這些人怎麽這樣啊，咱倆又不是女鬼。”

時慢嘆道：“要是不想辦法的話，咱們倆早晚都會成為女鬼。”

溫嬌忍不住又嚇哭了，時慢頓時後悔說了那番話。

晚上，時慢趁著溫嬌睡著的時候，抱著東西偷偷跑出去：“原玉！原玉！”

她躲在樹後面叫了半天，沒有半個鬼影，於是把懷裏的小蛋糕拿出來，點燃三根香，插在了地上。

這香剛亮起火星，她的眼前就匯集了一團白霧，時慢看著原玉低著頭，直勾勾地盯著蛋糕，好笑地道：“看來沒有食物，我是請不出來你了。”

原玉伸出手，指了指蛋糕，問她能不能吃。

時慢點了一下頭，道：“你吃，我就是給你拿的。”

原玉低下頭，深深地吸了一口氣。時慢盯著他的“頭頂”——鑒於他一直遮遮掩掩，她也只能盯個光圈了，微微一笑。原玉雖然比她大了十歲，但是常年被圈在那個鬼樓裏，心理年齡不見得比她大。

半晌，原玉似乎吃飽了，小小地打了一個嗝。

時慢低下頭看著他的“臉”，只能看到一團白光：“吃完了嗎？”

原玉點了點頭，時慢低下頭拿起蛋糕，嘗了嘗：“也沒什麽變化啊。”她以為被鬼吃過的食物多多少少會變了味道，沒想到和她以前吃過的一樣甜。

原玉伸出手握住她的手腕，突然一低頭舔了一下她手中的蛋糕，時慢突然感到手上一涼，這股涼氣順著手臂傳到全身，讓她打了個哆嗦。

原玉身上的白霧裹住了她的手，乍眼看去仿佛是在她的手背上親吻，她的指尖連帶著心臟一抽，這種感覺太過於陌生，她頓時怔住了。

原玉直起身體，時慢這才回過神，她發現手上的蛋糕就少了一塊，頓時驚訝：“原來你能碰到實物？”

原玉伸出手指指了指，表示只能碰到一點點，時慢不由得嘆道：“你要是再練練，會不會變得和正常人一樣？”

原玉點了點頭，他渾身散發著白霧，不知何時形體已經越來越凝實了。

時慢連連誇了他好幾句，想起自己今晚要找他的初衷，道：“今天我找了董世傑，從他的口中知道了你們以前的事。”原玉微微低了低頭，時慢道：“我知道了那個女鬼叫蕭思，還知道是她害死了你們三個，但是為了知道更多的真相，明天我就要去蕭思的家，你自己在學校要小心。”

原玉做了個手勢，表示自己會藏起來。

時慢嘆口氣，道：“我一定會想辦法消滅她，讓你再也不用躲在那個破樓裏了。”

原玉輕輕地從嗓子眼“嗯”了一聲，時慢一笑，她看了一眼時間，道：“時間不早了，我得回寢室了。”

她收好東西，拍拍屁股站起來，原玉也站了起來，時慢突然湊近了他：“這次可不許爬我的床嚇唬我！”

原玉楞了一下，他無措地點了點頭，臉上的紅色似乎都能透過白霧透出來。

時慢跑到門口對他擺了擺手，原玉擡起手僵硬地揮了揮，待時慢進了宿舍之後，他低下頭，發現自己手上的白霧不知何時摻雜了一絲黑色，不由得嘖了一聲。

【第十七天】

一大早時慢收拾好東西就要去蕭思的家，但是溫嬌苦著臉，磨磨蹭蹭地不想去。

“時慢，要不然咱們就別去了，我怕她萬一、萬一她從她家裏爬出來怎麽辦？”

她道：“要不然你先在學校，我自己去。”

溫嬌趕緊搖頭：“不不不，我才不一個人學校呢。我爸媽讓我跟著你。”

時慢無奈地嘆口氣，只好道：“行，那你要跟緊我。”

兩個人輾轉到了蕭思的家的時候，已經是下午了。

陽光正好，溫嬌看著高高的樓層，不由得道：“蕭思家庭看起來不錯，犯得著為了一個男人自殺嘛。”

時慢道：“人生不是用錢來衡量的呀。”

溫嬌哼了一聲。

兩人來到樓上，時慢敲門，打開門的是一個戴著眼鏡的老太太，老太太瞇起了眼，仔細打量了二人：“你們是……”

溫嬌眼珠一轉，道：“我們是華晨高中的學生，這次是因為魏廳老師，所以想來看看……”

她話還沒說完，就被時慢打斷，時慢盯著老太太，啞聲說：“阿姨，學校因為蕭思已經死了兩個人了，我們這次專門就是來找您。”

老太太的臉色一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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